虚弱不堪的日游神等人,前脚刚迈出黑云遮天的黄泉殿,众人身后陡然传来了一阵地动山摇的晃动,随即整个黄泉殿节节崩塌,瞬间化为了梦幻泡影彻底消散一空。而众人也此时,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巨大斥力,给强推出了此方世界,两眼一花,便出现在了昔日黑炎河边。
河还是那条河,只是却失去了往日的激情与澎湃。那一抹抹如精灵起舞,似炎龙狂啸的骇人黑炎,便仿佛人间蒸发了般,没有留下任何的炽热气息。而哗哗流淌的河势也变成了一滩死寂,死寂的让人心生恐慌,浑身难畅。
“呼…终于出来了!”
那如梦如幻、危机四伏的阵法秘境,给他们留下了太多的无奈、惊恐与心殇,众人本该因此而高兴的手舞足蹈,纵情高歌,尽舒心中不畅,然而此时的他们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丁勉那略显消瘦却又不屈不挠的身影,便如同一柄凌厉森寒的匕首般,狠狠插进了众人的心窝。是那个不屈不挠、义气冲天的绝伦阴差,拼死拦住了敌人,为他们挣来了逃跑的时间,这份情义,恐怕此生再也无法偿还了。
“唉…走吧!庐州城也不知现在乱成什么样子了。当务之急,还是先稳住城内局势,再想办法迎回…迎回城隍等人吧!” 日游神轻叹一声,威严的双眸闪过一丝无力与伤感。
众人从罗彬成的话语中,已经隐隐猜到了城隍等人的下场,然而在他们心中却仍留有一份过于牵强的希冀,或许以城隍的手段,能逃出那座阴阳八卦吞雷阵也说不定…
殊不知,正在他们心生伤感、憧憬牵强之际,庐州城却是迎来了一位凤眼含春,长眉入鬓的貌美女子。
“世叔!这就是您所说的庐州城吗?怎么不像传说中的那么恶鬼纵横,阴气四溢啊。依我看这里除了凄凉与昏暗,与阳间无甚差别啊!”
貌美女子自从进入这幽暗的庐州城,便一个劲的打量着四周的景象,颇有一副刘姥姥进得大庄园,走马观花的画面。
“呵呵…正所谓艺高人胆大,像世侄女这等修为高绝之辈,自然不惧这地府阴森景象。可若是换作世俗之人来此,非得大病一场不可!”
一旁龙行虎步、庄重威严的中年男子,呵呵一笑,随即指了指前方的城隍殿,“此番我寻求乃夫帮助,便是为了破除那道门中法阵的!既然这个老小子差你前来,便说明你有这个能力。一会破除法阵之时,还请世侄女多加小心,毕竟法阵所困之人,全都是庐州城的高官,万一出现什么差池,可就不妙了!”
“法阵?世叔,以您的手段难不成还破除不了一座法阵吗?”貌美女子吃惊的扫视了一眼中年男子,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疑惑与不解。
“咳…”中年男子尴尬的轻咳一声,一张青气萦绕的脸,顿时变得的极度不自然起来。“法阵之中蕴含着精纯的雷气,且又被那个牛鼻子老道以法宝偷偷增幅了些许…”
说到这,中年男子瞬间沉默了。纵然他是地书在册的阴官,依旧逃不脱身为阴魂的事实。
貌美女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怪不得父亲会差我来此,原来是为了收取那座雷阵!”
“这个老小子从来不做吃亏的买卖!”中年男子闻之,嘴角狠狠一抽,“走吧!我们还是尽快破除那座法阵的好,免得迟则生变!”
如果丁勉在此,定会大吃一惊,这二人不是别人,一位乃是御风楼楼主岳西风的掌上明珠——岳思容,另一位则是被他误认为已经魂归青冥的张继!
原来在张继自荐前往番禺府幽思县之前,他便与蜀山的燕南天一同谋划了一番。
燕南天以蜀山秘法和替身木偶,为张继制造出了一副灵体分身,但是却要张继分出一半的灵识去瞒过众人,如此他们的计划才能凑效。
这张继也是个狠人,为了能激起丁勉心中的杀意,埋下日后的祸根,愣是一声不吭的被燕南天以阳神之力削下了一半的灵识!
事后,他被燕南天带到了一座阴山隐秘处休养,而燕南天则是偷偷潜于庐州城内伺机而动。直到城隍习暮云等人被人以阵法算计,围困在了阳间,他才趁机进入了城隍大殿。
以燕南天的修为及阅历,自然能看透此中玄机。然而蜀山乃是专修剑道之宗,对于阵法之道他们只精研凌厉刚猛、攻击超绝的无上剑阵,其他阵法却是鲜有涉猎。
丁勉以杀伐果断震慑住庐州城万千阴魂之后,他便摧动雷属性的法宝,悄悄往城隍大殿内门输入了几道雷气。一来是为了延迟大阵毁灭的时间,二来也是想让张继以此立功。
毕竟张继是被派遣番禺府幽思县彻查魂矿与日游神等人失踪案的,若是空空而归,定然会受到责罚。倘若张继能将习暮云等人救出,即便是失踪一案没有着落,习暮云也不会因此而怪罪于他,反而还极有可能大大的奖赏他。如此一举两得之法,自然收益甚佳。
其实在城中与丁勉争斗之时,燕南天便神不知鬼不觉的在丁勉身上下了禁忌。他也怕丁勉此去幽思县身陨其中,那么他和张继所有的谋划都将化为梦幻泡影。
而这道禁忌便是昔日蜀山派第一任掌门清微道人留下的,关键时刻可保身负之人神识不失,更有穿梭阴阳的玄妙,可谓是近乎于道!只不过却是被燕南天从祖殿偷来,暗中投放到了丁勉身上,而以丁勉的修为自然觉察不出那道禁忌的存在…
禁忌触发的那一刻,燕南天便通知了潜藏阴山的张继,于是乎后者找上了对阵法之道颇有涉猎的好友岳西风。岳西风以俗事缠身为由,将其女打发至此,这才有了岳思容入得庐州城的一幕。
不得不说张继这位昔日的大儒,在阳世的关系脉络极为雄厚。纵然是其死后入职地府,也能引来一干仙门的相助。相互利用只是其一,而更多的则是因为张继这位心怀万民的大儒,值得他们去深交。
一身阴曹官服在身的张继,自然在这庐州城内畅通无阻,没有任何的阻挠二人便来到了城隍殿大门外。
守备阴将见到联袂而来的张继与岳思容,顿时惊诧不已,随即心思一转,心中瞬间升起了一抹喜色。他与张继虽无甚交际,但是张继的容貌他还是有几分印象的。丁勉曾经对他说过,张继在去番禺府幽思县彻查案件之时,因着了贼人的道而失去了踪迹。
此刻见到其人龙行虎步、兴致高昂的前来,自然认为他已经破解了案件,“呵呵…恭喜张阴曹凯旋而归,不知其他人…”
张继扫视了一眼四周,欲言又止的轻声道,“此事一会再说,先让其他人散了吧!”
守备阴将哪里听不出张继的弦外之音,旋即神色一凌,对其他人摆了摆手,“儿郎们,都散了吧!”
一声令下,众阴兵如退潮的洪水般,顷刻之间便失去了踪迹。
“张阴曹,不知…”守备阴将还想继续发问,却被张继伸手给制止住了。后者身子一僵,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张狰狞恐怖的脸,登时变的扭曲了起来。
以张继纵横官场数十载的阅历,自然能看出守备阴将心中所想。丁勉的心性与手段究竟如何,张继心中多少有些了解,或许在禁忌触发的那一刻,日游神等人便已经身陨了。然而此时的他却是不好妄下定论,毕竟事情是否真如他想象的那么不堪,或许只有见到丁勉的那一刻,一切才会水落石出。再兼之还有岳思容这个外人在场,当着她的面,张继定然不会将如此秘辛当场说出。
“一切还是等这位姑娘破除了法阵再说吧!”张继面色如常的沉声道,继而将目光投到了岳思容身上,“走,我们进去!”
守备阴将面色连连变换数次,恐怖的獠牙颤抖了两下,也跟着进入了城隍大殿。
“此门蕴含着精纯的雷气,我等只能望而却步,一切有劳师侄女了!”张继略显凝重的站在台阶之下,同时心中暗暗加上了一句 : 希望城隍等人无事吧,否则事情倒是有这棘手了!
门中含雷一事,守备阴将是心如明镜,此刻的他才忽然意识到张继来此的目的。“嘶…难不成张继也知晓此事,而他此番请这位姑娘前来,乃是破解这内门玄机的?还是说他已经找到了寻回城隍等人的契机?”
守备阴将吃惊的瞥了一眼神色庄重的张继,下意识的张了张嘴,愣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世叔且放心,区区一座法阵而已,我弹指间便可将之收取!”岳思容素手朝虚空一托,一只通体紫色,符文流转的葫芦,瞬间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霎时间,一股道韵十足、风雷暗涌的天地之势,随之而降。
台下站着的张继与守备阴将,被这股凌厉的威势惊得不由连连后退。
“去!” 但见岳思蓉杏眉一挑,手中紫色葫芦迎风而长,顷刻之间变成了一只足矣吞山的巨大紫葫。滚滚白色烟雾瞬时而出,弹指间便将城隍大殿内门尽数包裹其中。
“轰轰轰…”
就在此时,白色烟雾之中突然泛出了道道如银蛇狂舞的雷电,而后一方不断旋转的八卦符文携带着重重虚影在众人眼前虚晃了片刻,随即被白色烟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拖着一同退回了巨大紫葫。
道道身影随之显现在了众人眼前,不是城隍等一众阴官还能有谁?
而此时的巨大紫葫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度收缩,一呼一吸之间,便化为了一道紫色光柱,被岳思容收回了体内。
“城隍?”守备阴将顿时面色一惊,推山倒柱间,纳头便拜。
“大人受苦了!”张继也在此时躬身向城隍行礼。
“呵呵…让你们见笑了!”
此时的城隍习暮云哪里还有往日的威严之势,一副饱受风霜的面容隐隐浮现出了一丝愤怒与自嘲!
其他几位阴官比之习暮云的模样更为不堪,尤其是灵体虚浮、狼狈不堪的文判,一双阴毒如蛇的双眸中更是闪现出了一抹悔恨与不甘…
岳思容暗暗打量着城隍等人的同时,众人也在打量着她。
习暮云轻轻摆了摆手,施意二人不必多礼,旋即将目光移到了一旁体态秀丽的岳思容身上,“不知这位姑娘是?”
“呵呵…方外之人便不打搅列为雅兴了!”岳思容莞尔一笑,继而对张继微一欠身,“既然此间事了,那侄女便先行一步了!世叔我们有缘再见!”
说罢,岳思容身影顿时一晃,不待众人回过心神,便化为一缕青烟消失了在了城隍大殿之外……